位於南崁的「張榮發文物館」有一個專區展示張榮發的十七尊等比例蠟像,蠟像完全比照他獲得各式榮譽當時的年紀、衣著及獎牌,精 雕細琢,栩栩如生。這些蠟像出自名雕塑家林建成先生之手,頭髮、眉毛、鬍渣為求逼真,全都是一根根「種」上去,十多尊蠟像一字排開令人感到神 情嚴肅、氣勢逼人。
但同樣在文物館一側的櫃子裡,卻很特別地展示一小罐「沙子」。初見平淡無奇,一問之下,才知沙子大有來頭。多年前,張榮發乘私 人遊艇來到海南島,在一處沙灘散步時,忽然覺得這裡的沙子精緻柔細,於是隨手帶了一把回來,之後裝進了這個水晶盒子展示。
這一小盒米金色的沙子,經由海水打磨,細看顆顆晶瑩透亮。令人好奇,是一種怎樣的心思,張榮發會興起這種浪漫之舉。
他平時清心寡欲,唯獨對銅鑼燒跟冰淇淋難以抗拒,但他品味獨特,堅持要將知名品牌的巧克力、香草口味冰淇淋攪拌成泥,認為這才 是「上正港、上好喫」的品嘗方法。
二十年前長榮航空盛大成立。當時有個問題不好處理,因為酒會中很多貴賓要見總裁,但是冠蓋雲集的千人大酒會,現場鬧哄哄的,總 裁人走來走去非常不好找。最常見的做法,就是身邊圍一群隨扈手拿著對講機通報總裁位置。但張榮發嫌麻煩,他要一位女服務員,手裡拉著氣球,緊 跟他身後,他人走到哪裡,氣球就飄到哪裡。要找總裁看氣球就對啦!
第一次訪問見面時,張榮發說起高價買高麗菜一事時,初聽他用台語稱貧困潦倒之人叫「散赤人」,他說:「我沒有做(張榮發)基金 會以前,我不知道社會裡散赤人這麼多,做了基金會,不知就算了,我看到那些可憐人,目屎(眼淚)就會流出來。」
他說這些話,沒有絲毫勉強,或許他嗓音沙啞,或許是他出自真心的同情,往往他一講到「散赤人」眼神立刻轉為優戚,語氣隱隱含 悲,有一次還忍不住哽咽起來。
張榮發說:「人就是這樣,如果沒有慈悲心,錢就拿不出來。」也許同樣出身平凡,張榮發對底層老百姓,有著發自內心的親切感,對 弱勢人物反而有更多同情,於是在訪問中,他可以高調罵官員,卻憂心民眾生活歹過,「台灣經濟太差,例如賣菜的,一斤一元連澆水攏無夠,說到經 濟差,大企業影響不大,但市可憐的中下階層,百貨公司、服裝店、餐廳、旅館、夜市啦,這些人生活很艱苦。」也許這直言易感時刻,更接近張榮發 性情的寫照。
張榮發常說:「我現在做慈善,就跟管理公司是一樣的,一切都要做到徹徹底底。」他的心思細膩,往往令人難以想像,他提醒訪查員 不可稱呼視障朋友為「盲人」或「青暝」,要以「目啁無自由」取代之,這獨具的語詞是他由日語轉譯過來的委婉說法;而過去基金會幫助家庭,常被 稱為「個案」或「案家」,他也認為「案」字令人聯想到罪犯,有貼標籤的感覺,要改稱為「貧困家庭」或是「申請人」。
去年聖誕節,他要訪查員送長榮空廚做的餅乾糕點給貧困家庭時,也提醒訪查員,不要隨口就講「聖誕快樂」。他想到,對於身陷不幸 之人,「快樂」二字聽來恐怕更添諷刺,所以只能誠摯地說:「祝你閤家平安」。
張榮發認為,一個人的哲學不是在他的話裡,而表現在他所做的選擇裡。一個人不會因為有錢就有價值,而是看你做了什麼事,成就了 多少功德。他更相信「布施」可以創造無限精神性的財富,多做善事,人到了最後才不會窮得只剩下錢。一個仰賴巨富而無所事事的人,在他眼中,等 於沒有價值。由此不難理解,張榮發為何決定身後要將所有財富捐給公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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